山抹微云

【短篇小说】四锦时(十)

【肆】冬藏
韩非离开在一个秋日。
他的文章不曾为他的母国所看重,却意外地得到了秦国国君的欣赏倍至。此前无端险引祸事的那一遭正是他来信请韩非入秦所致,而现下较之上回手笔大得惊人——倾国之兵,只为韩非。
倘他不肯,韩国之地便顷刻皆为焦土,由来弱国无交,亦没有资格梗着脖颈道一声拒绝,说的大抵便是如今这般境况。
我没说什么,不敢向他讨问一个归期,只静默着替他打点行装,他在我一旁坐,也帮不上什么忙,只笑看着,左右他的东西收捡在何处他是一概都不知道。
“夏日里着的薄衫你一时用不上,我给你收在绿底云纹的包袱里,天渐热了记得到时拿出来换。”
“东西要时时收捡,人在异国,总少不 得谨慎行事,来往书简看完即毁,莫教人寻去做了文章。” “入冬冷了记得添衣,风起亦是如此。”
“对了,切切记得沐浴更衣……” 他先前还一壁听着,一壁时不时 含糊地应,待听得最后一句却终于禁不住哑然失笑,揽我入怀轻轻厮磨着我鬓边道,“我省得,都省得。阿骊莫念。”
我倚在他肩上,将温热的泪蕴进他单薄衣衫,他只一味抚着我披散的长发,并不言语,只由着我将他的衣袍洇湿。
“记得,走时我同你分道,待到了秦国来书信万不要定期,一封一封散漫随性着来,省得我一见书信断了便以为出了变故徒增烦恼。”
彼时我于峰头眺望,见他衣袂翻飞没入乌泱军队人潮,临别时最后一眼回望,笑意风流,仿佛天上星辰皆落他眸中。
我不知他是否看见我,即便我着了醒目艳红的衣。我不敢到他面前送他,因为唯有此地,近一步是万丈深渊,我方能抑制住自己如蔓草般疯狂生长的念头而不随他一道去秦。
我心中想得明白,鹏鸟由来不当为家室所牵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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